。我相信你要應付一個新來的節度使,可用的辦法千千萬萬。要不是你這幾年的周旋、照應,我在福山島那裏的私港,也斷然沒有那麼多的財源。」
說到這裏,他向徐汝賢作了一揖。
徐汝賢上來扶住他,笑道:「那是周兄經營得法,我們都靠着周兄,才有錢賺。不過,周兄你是靠海生發的,不明白我們這些鄉里土族的想法……咱們也不像你,一看情況不對,就能坐海船脫身啊哈哈哈哈……」
被喚作周兄的,年約三十來歲,身材瘦削,膚色黝黑,手上佈滿了粗糙的繭子,但衣着甚是華貴,腰纏玉帶,掛着一枚玉佩。
此人名叫周客山,背後也是萊州本地的鄉豪勢家,但卻不是山間賊寇出身的豪強,而是盤踞在萊州東面海濱,牢山腳下福山島私港的海商團體。
在他身邊眾人,也都是海商,有販私鹽的,有販布匹糧食的,也有販鐵器的。
周客山反手握着徐汝賢的小臂:「鄉里土族的想法?我本來明白的,現在聽徐兄這麼一談,可真不明白了。」
「不明白什麼?」
「鄉里土族,不更該求個安穩麼?哪有主動挑事,唯恐局面不亂的?徐兄你有手段,也有錢糧,更有地方上的影響力,要應付那位郭節度,很難麼?他若要錢糧物資,我們有的是;他若要我們俯首服膺……只要他不過分,那也沒什麼。何至於就非得鬧得如此?」
徐汝賢勉強道:「終究是為了大家的利益,不得不爭一爭……」
周客山抬高嗓音,大聲道:「那郭寧動輒殺人,兇悍異常,大家都已經看到了,他在中都時,比在此地還要兇悍十倍!這樣的人,我們為什麼非要與他對抗?昨日裏,徐兄你的部下探看海倉鎮回來,本來不是說,決不能與之對抗的麼?怎麼一夜之後,不僅還要對抗,竟似不死不休了?」
他凝視着徐汝賢,啞聲笑了兩下,轉而問眾人:「這郭寧,率軍五千渡海而來,手上的實力夠強悍麼?」
「夠,夠,着實強悍。」有人答道。
「那郭寧初到萊州,得罪過我們麼?他是搶了我們的地?殺了我們的人?擄了我們的妻妾?還是奪佔了莊園田地不給補償?」
眾人紛紛搖頭。
「如此一個強悍的節度使,初來乍到,什麼都還沒做……」說到這裏,周客山頓了頓:「哦,他殺了人,不過殺的是朝廷的按察使,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沒錯,沒錯。」
「那麼,我們為什麼非要與之對抗?路鈞那老兒一看情形不對,帶着節鎮州的屬吏,顛顛地去了海倉鎮;五縣的官員們一看路鈞老兒動身,帶着該給節度使的物資供奉,晝夜兼程跟上。我們這些人,聚在曲台城三五天了,看着此情此景,卻要和那郭節度斗到底?」
周客山沉聲再問:「我們圖什麼?或者說,徐兄,你圖的是什麼?」
徐汝賢默然半晌,最後嘆了口氣:「周兄,你還是想錯了。」
「錯在何處?」
「這些年來,咱們身在萊州,將朝廷官員應付得妥帖,自家日子也過得舒坦。你真覺得,是我們擅長奉迎?那些女真人的官兒,個個都長着填不飽的大嘴,我們稍有不慎,他們就會把我們囫圇吞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他們之所以不敢動我們,是因為害怕當年山東群盜作亂的情形再起!」
周客山神情一動:「徐兄的意思是……」
徐汝賢冷冷道:「楊安兒元帥在莒州、沂州轉戰,劉二祖則在淄州和泰安州的深山間稱雄。萊州這些官兒,是害怕我們跟着造反,影響他們升官發財,這才放縱我們吃肉!而我們呢?仗着楊元帥、劉二祖的威風吃飽了肉,難道不該有所回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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