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六福一陣緊張,趕忙撩開車簾探頭問去:「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趕車的是個三等蝦(滿洲話,侍衛的意思),留着好看的八字鬍,回頭呲牙一樂:「主子爺放寬了心,」他說:「不過是一個外鄉老趕碰翻了人家吃飯的家什,正在吵嚷呢!」
「停下來,我們看看熱鬧。」
侍衛答應一聲,剎住了車,六福撩開車簾退到一旁,讓這位好熱鬧的主子爺看得更清楚一些。
聽幾個人吵吵嚷嚷,他不是很懂他們說的什麼,尤其是那個惹了禍事的年輕人,似乎是湖南口音,周圍的人都分辨不清他在說什麼,更增雜亂。讓坐在車中的年輕人心中好笑:「這樣雞同鴨講,可幾時是個頭啊。」
「主子爺聖明。照奴才看,那個年輕人也是個慳吝的,拿出幾兩銀子來,不就行了嗎?偏生在這裏惹得大家圍觀?傳出去面子上好看不好看?」
聽他說話似乎有什麼未盡之意,皇帝心中有點奇怪:「什麼面子?」
「您不知道?這是戶部左侍郎曾國藩的九弟,叫曾國荃的。」六福很是不屑的撇撇嘴,繼續說道:「整天就知道在南城一帶為曾大人惹禍,弄得周圍人都當笑話看!」
「他就是曾國荃?」皇帝探起身體,認真的打量着,和曾國藩差不多,曾國荃的身材不高,卻很壯實,距離太遠看不大清楚容貌,只是這一口湘音,聽來着實有點費神。
正在看着,曾國藩等人到了。
三言兩語間,曾國藩解決了弟弟和老者的爭端,甘子義看得清清楚楚,滿足的嘆息一聲,又靠到車壁上:「六福,」
「在!」
「等一會兒人散去,我們也下去轉轉,然後就回去吧。」
「是!」六福扒着車簾等了一會兒,見人群逐漸散去,這才扶着皇帝邁步而出,踩着侍衛的後背,落到了地上。不想本已經走開的閻敬銘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再度回頭,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愣住了。
看他有要上來行禮的舉動,甘子義趕忙一擺手,制止了他的行動,後者無奈的站在那裏,卻並不肯就此離開,而是猛了拉了一下將欲前行的曾國藩,這一次,連他也看見了。一雙三角眼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向自己走過來的萬乘天子,甚至連行禮也忘記了。
甘子義也覺得有點尷尬,去年因為巡幸之事,經常為御史上章彈劾,本來已經有所收斂,朝臣也以為皇帝登基日久,開始變得修生養性,一力苦研聖學,都是心中大為感動。誰知道今天又一次冶遊出宮,做此荒唐之事?而且給曾國藩看見了?怕一番勸諫是跑不了的了!
直到皇帝走近,曾國藩才反應過來,撩起棉袍的下擺就要行大禮,甘子義低聲說了一句:「這是什麼地方?也容得你行大禮?」把曾國藩的動作攔了回去。後者無奈,只得原地屈膝請了個安:「給老爺請安!」
甘子義點點頭,轉眼看向站在旁邊的閻敬銘,呲牙一笑:「我記得我們當初見過面吧?」
「是!臣陝西閻敬銘,給老爺請安!」
「起來吧,都起來吧?」甘子義讓眾人站起來,眼睛在旁邊的兩個人身上打轉,曾國荃他剛才就看見了,他身邊那個身材很高,卻稍顯瘦削的男人卻不認識:「你是?」
「臣,安徽李鴻章,給老爺請安!」
皇帝的臉上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你就是李鴻章啊。是丁末年的進士吧?記得去年五月間,我曾經在太和殿……見過你們呢!」
「是!皇上天語訓教,臣等銘記在心。」李鴻章還是第一次近睹天顏,心中怦怦亂跳,說話也有點不着邊際了。
「你散館之後在哪裏任職?」
「回皇上話。臣在翰林院任職編修,與同僚會同編撰《宣宗實錄》。」
「唔,《實錄》將來是要刊行天下,供讀書人瞻仰先皇聖德的,其事重大,不可掉以輕心啊。」
「是!臣自當謹遵皇上教誨,不敢有片刻懈怠。」
皇帝在和幾個人說着話,六福在他身邊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