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邀請也確實有些唐突,可小北婉拒住到自己家裏去,也讓她反而認為這偶爾結識的家鄉少女並非貪圖汪家的名聲又或者家財。更何況,以新昌呂氏那樣非但不遜色反而更勝過松明山汪氏的門庭給小北背書,她哪裏還會有半分懷疑?只不過,她還是堅持讓小北坐自己的車送人回去。等離開天寧寺進揚州城的一路上,她聽小北說着松明山那些鄉里鄉親之間的事,包括哪幢房子在哪都清清楚楚,她心裏已經是十萬分確信。
若非小北去過甚至呆過一段日子,又怎會如此瞭若指掌?只可惜,記憶之中那些老宅還在,然而人事早已不同,很多她還記得的故人已經不在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間傳來了僕人稟報已經到了的聲音。謝老安人打起車簾一看,見那座客棧瞧着並不奢華,但一旁卻掛着百年老店的招牌,再細細一看,她就笑着說道:「也難怪是新昌呂公子投宿的地方,既不像揚州新安會館那樣一味招搖,也不像那些沒底蘊的新店一樣,只知道用門臉來招攬客人,這才是真正賓至如歸的地方。竹姑娘,今日相識也是有緣,回頭不妨來我家裏坐坐。」
因為謝老安人的堅持,剛剛小北就是在馬車上由嚴媽媽伺候換上的男裝,重新梳的男子髮髻。就因為這個,謝老安人甚至連跟車的從人都只留了最靠得住的幾個。此刻見小北連連點頭道謝,又彎腰從車門下車,她伸出頭去正要再囑咐幾句,卻發現剛下車的小丫頭正扭頭看向對面的方向。她隨之望了過去,就只見迎面過來了一行騎馬的人,其中大多數她完全不認識。可頭前那個正在和為首的少年說話的年輕人,她卻一眼就認了出來,登時禁不住錯愕。
「九郎?」
「六伯母?」
謝老安人固然吃驚。汪道縵同樣好不到哪去。而最最意外的要數汪孚林,他盯着小北看了片刻。突然拍馬上前板着臉問道:「不是讓你自己在揚州城裏城外逛逛的嗎?你之前還說想要去瘦西湖的,這是又去哪了?怎麼讓人家老太太送了你回來,不是又迷糊到迷路了吧?」
送自己回來的謝老安人竟然和汪孚林帶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是親戚,而且汪孚林不由分說就突然上前質問這麼一大堆,小北就是腦子再不好使,也意識到這迎頭撞上如果不能解釋清楚,絕對會出大問題。電光火石之間,她就立刻氣呼呼地說道:「你還敢說?呂叔叔一大早出去。你也帶着人出去,就我和嚴……嚴叔叔兩個能到哪去逛,揚州城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我從天寧門一出去就看到天寧寺了,就到天寧寺里轉了一圈,結果正好遇到這位好心的老太太!」
謝老安人活了這麼大歲數,只看汪孚林和小北雖說大眼瞪小眼,可顯然卻熟稔非常的說話口氣,隱隱約約就察覺到了一絲端倪。不過,兩人這一鬥嘴,她也就猜到了小北緣何會只帶着嚴媽媽跑到天寧寺去。當下也就順勢下了馬車,對汪孚林微微頷首道:「是我難得遇到老鄉,攀談之後一見如故。再加上不放心,就護送了她們主僕回來,卻沒想到正好遇到這位公子帶九郎到了這裏。」
正好?汪孚林一看小北那眼神就知道去他的正好,這妮子絕對是摸准了去天寧寺能碰到這位老太太,結果戲演過頭連女扮男裝的事都瞞不過去,還被人這樣送了回來!可是,不論怎麼說,小丫頭費盡苦心湊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他要是輕輕放過。也就不是汪孚林了。
此時,汪道縵也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向謝老安人問好,這才對謝老安人說道:「六伯母。你應該聽說過,這就是松明山蘊五哥的兒子孚林。」
「孚林?汪孚林?」饒是謝老安人在外人面前素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不由得目露異彩,「你就是道蘊的那個兒子?」
他名氣在徽州是不小,可要說馳名揚州好像還不至於吧?
汪孚林挺有自知之明的,畢竟揚州雖是徽商雲集之地,消息傳得快,可在這些見慣大風浪的徽商眼中,自己也就算是小打小鬧的小秀才而已。所以,之前汪道縵在他表明身份後立刻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重視,甚至願意跟他到客棧來詳談,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