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皇朝文華十七年的夏天,比往年顯得更炎熱些。
池塘里荷花正盛,五色錦鯉團團簇擁,搖曳着魚尾,歡快的游來游去,仿佛也在尋找涼爽之處。
此刻天不過五更,東方泛白,崔家一片寂靜昏暗的院落里,漸漸的亮起了一盞盞搖曳的燭火。
光亮散開,崔家各院內進出的丫鬟媽媽,也多了起來。
作為京城有名的世家大族,崔家的下人雖忙碌卻半點不見喧鬧。
晨光熹微,西府清苑裡的各色月季花,奼紫嫣紅的花瓣上沾着晨露,開的正是好時。
靠着東邊院牆的那一架斑駁老舊鞦韆,依然靜靜的佇立在原地,四下一片安靜。
閨房裏,崔婉清剛沐浴畢,端坐在銅鏡前細細的梳妝。
她身後的瀟湘竹簾微微晃動,杏黃色的燭光中,鶯巧和酈哥一前一後快步走了進來。
兩人的腳步極輕快,臉上也是笑意恬然。
她們倆手中各捧着一套衣裙,快到崔婉清身邊時,腳步放緩,笑盈盈的望着鏡中的倩影,贊了句,「小姐,您今兒這妝倒是清秀淡雅。」
崔婉清用眼角的餘光瞧了眼,見兩人手中衣裳款式新穎,顏色靚麗,似是今年新時興的。
唇邊微微露出一抹淡笑:「我記着前兒你們收拾箱籠,有件丁香色折枝蘭花貢緞家常儒裙,是去年新做的吧?」
說完也不待丫鬟回話,對着鏡子輕撫鬢角,緩聲道:「瞧着那料子也怪好的,再不穿只怕是要小了,可惜了得,今兒個就穿那件吧。」
兩個丫鬟眉峰微蹙,相互對視了眼,眼底滿是不解。
「小姐,這兩套新衣裳,可是東府老太君賞賜的」
酈哥眼眸微動,陪着笑臉提醒道:「她見您抄經辛苦,又是誠意十足,心中歡喜的緊,這才特特賞了來的。別人求還求不來呢,您怎麼反而不穿,非要去穿那舊的?」
酈哥聲音清脆的問完,不自覺的嘟了嘟嘴。
鶯巧輕輕扯了扯酈哥的袖子,笑道:「小姐說的那件衣裳,婢子記得,這就去給您取了來。」說完,便扯着酈哥去後頭耳室取衣裳。
望着兩個丫鬟的離去的背影,崔婉清面上的微笑隱去,露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
自己也曉得新衣服穿着好呢,只可惜那位卻是不喜,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巴結討好尚且來不及,哪裏還能上杆子的去刺她的眼?
不多會,鶯巧便捧了找到的衣裙,伺候她穿上。
美人鏡里,被燭火映照的清晰人影,因着年紀還小,形容尚未長開,不過巴掌大的鵝蛋臉膚色細白,一對鳳眼更是極有神采,粉嫩的嘴角掛着一抹柔和的微笑。
也算是個清秀的小人兒了,崔婉清靜靜的站在鏡子前,看着這個陌生的模樣,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良久,才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穿着八成新,丁香色折枝蘭花貢緞家常儒裙,又抬手輕撫了下,彎月鬢上簪的那枝銀鎏金的蝴蝶步搖。
終是抿了抿嘴,心裏泛起了一抹無奈。
「這件貢緞儒裙的布料不俗,做工精緻,顏色也是清清爽爽的,瞧着就覺得舒服。」
鶯巧湊了過來,語氣輕鬆的說道:「再加上您鬢上的銀鎏金蝴蝶步搖,這一身可真是端莊大氣!」
崔婉清眼角不由微微一跳,嘴角又浮現了那抹淡淡的微笑。
這枝蝴蝶步搖,雖然沒鑲嵌什麼名貴的珠寶,但卻是仙寶閣的物件,大宅門的人,別的不說,眼光卻是個頂個的毒辣,好的壞的卻是一眼就能瞧出來個八九成。
鶯巧本就是崔家的家生子,又是東府老太君**出來的,這看東西的眼光,很是老道,卻是一語中的。
要說自己今天這一身打扮,端莊大氣是僅夠了,但並不符合十歲的年齡,更不是她這嫡出小姐該穿的。
只是,嫡母最不喜幾位小姐打扮的扎眼,以自己現在的處境,也只能是順着來了。
這位嫡母,乃是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