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盈的預想出奇一致,在看到蓮勺縣衙北城門外,那堆成小山般的糧米後,城門外的渭北民壯,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年少一些,約莫十五六歲的青年,紛紛表示家中還有嬌妻、長親,絕對可以應付『編柳為席』的工作。
稍年長一些,大概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也都表示家中『親戚眾多』,等開春之時,必然能帶着百十來張柳席,趕到鄭國渠上游的三原一帶。
頗有些出乎劉盈意料的是:看見有糧食拿,就連蓮勺縣城內圍觀的百姓當中,都有不少婦人、老者站出身,便是『家中雖然男丁不豐,但編個柳席的氣力,也還是有的』。
得百姓如此『擁戴』,劉盈自也樂得輕鬆,令小吏記下了這些婦人、老者的名諱,並各賜米三斗。
順帶着,劉盈也將陽城延先前提出的柳席標準,告知了領糧而走的渭北民壯,以及蓮勺當地百姓。
——寬一丈,長二丈。
這個數據,自也不是源自誰人『俺尋思』得來,而是陽城延親自用不同大小的柳席制埽,一次次試出來的。
根據陽城延的測算,柳席的長度至少需要達到兩丈,才能保證制出來的埽,是直徑五尺左右的圓柱體。
而五尺,恰恰就是鄭國渠上游渠段水土流失,需要填土增高的深度。
如此一來,原本需要另外施工填土的上游渠段,就只需要以直徑五尺的埽鋪設於渠底,也算是省下了不少功夫。
修渠之事大體結束,又從劉盈手中領到了糧食,數萬渭北民壯也終是吸溜着鼻涕,帶着欣喜的笑意,三五成群的踏上了歸鄉之路。
開開心心的將手中剩下的二萬餘石糧食發出去,並得到四萬六千多名編制柳席、開春前往三原的力役報名名單,劉盈也終是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城門。
回到縣衙沒多久,劉盈便等來了少府卿陽城延的拜見。
於蓮勺縣衙正堂分而落座,稍寒暄幾句,劉盈便也直入正題。
「今清掘、減寬事皆近畢,又臘月凜冬將至,孤也當迴轉長安,以此間事稟告於母后,及朝堂諸公。」
「恐當勞少府多留幾日,待渠事盡畢,再行迴轉。」
說着,劉盈不忘對陽城延隨和一笑。
「待少府迴轉,孤必當出長安十里以相迎,再於太子宮稍設宴,面謝少府。」
聽聞劉盈此言,陽城延也不由淡笑着稍一拱手。
「家上言重,言重······」
十月初,劉盈自掏腰包,幫陽城延解決了少府官奴的口糧問題,再加上過往兩個多月的同事經歷,也使得陽城延-劉盈二人之間,關係也是愈發親近。
如果是過去,劉盈在陽城延的印象中,只是個頭頂『太子』之名的少年貴族,那現在,陽城延對劉盈的了解,無疑是更具象了些。
在簡單了解劉盈的脾性、性格之後,陽城延對這個待人親和、事必躬親,又願意謙虛聽從臣下建議的太子,也是漸漸萌生出了親切之意。
簡單來說,便是劉盈的性格,還是非常對陽城延的胃口。
如此兩個多月相處下來,二人之間的關係,自也是愈發的親和了起來。
稍客套一聲,陽城延又沉吟片刻,便將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家上。」
「淤泥清掘、河道減寬一事,臣驅少府官奴復勞旬日,便當盡畢。」
「而後,便當是以少府官奴為力役,於關中各處采柳之軟枝,以送渭北民壯家中。」
說着,陽城延不由靦腆一笑:「如此,臣恐還當於外奔波,旬月之間,當無以迴轉長安?」
聽聞陽城延此言,劉盈面上笑容稍一滯,面色也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倒也不是說,劉盈真就忘記了這件事,而是先前,劉盈下意識以為這件事,完全可以交給下面的官吏去做,根本用不着陽城延親自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