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詢問陳正泰,令房玄齡等人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畢竟……這是真正的軍國大事,陳正泰在他們眼裏,固然是有一些小聰明的,可畢竟太年輕。
無論是房玄齡,還是李績、李靖人等,畢竟是久經磨礪,無論他們各持的是什麼立場,至少都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陳正泰此時道:「恩師,學生以為……應當出兵。」
他話音落下,誰也沒有吭聲,哪怕是主戰的勛臣們,也是不顯山露水的樣子。
李世民眉一挑,他心裏略略有些失望。
之所以詢問陳正泰,是因為他想試探一下這個弟子。
他知道陳正泰很年輕。
正因為年輕,李世民希望看到他沉穩的一面。
固然李世民內心深處是渴望給突厥人來一場迎頭痛擊,可他也自知這其中的難處。
而陳正泰這個愣頭青,開口就是打他mei的,這就顯得陳正泰有些不夠穩重了。
「噢,為何?」李世民輕描淡寫的看了陳正泰一眼。
陳正泰一臉認真之色的道:「學生以為,突厥人竟敢犯邊,此時他們遠道而來,我大唐立國不久,突厥人勢必驕橫,所謂驕兵必敗,此其一;他們侵犯的乃是夏州,夏州距離關中不過一步之遙,唐軍出關,若是能引一支精兵,趁其驕橫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之惡戰,如此……必能獲得戰果,這是其二。」
李世民聽到此處,眉不禁揚起來,心裏不免觸動,這個傢伙……居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見陳正泰隨即又道:「只要給予痛擊,據學生所知,突厥各部之間並不和睦。之所以他們能團結一心來犯我大唐邊境,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們所有人能從我大唐這兒劫掠財貨。而一旦不能劫掠,遭受了損失,突厥各部勢必離心離德,到時……只需作壁上觀,突厥未必不能內亂,到了那時,我大唐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李世民面色微微一動,接着,他與李靖對視了一眼。
李靖這些年,奉旨一直都在研究與突厥人的作戰方法,早已將突厥人的軟肋摸了個一清二楚。
事實上,這些年來,大唐對突厥一直都在示弱,這也是李世民和李靖等人暗中的佈置,他們按兵不動,在每一次與突厥人的摩擦之中,都採取了議和的請求,已讓突厥人將大唐越來越不放在眼裏了。
根據邊鎮的刺探,突厥人犯邊,從幾年前的謹慎,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到了後來,當突厥人自以為大唐已經不敢和突厥鐵騎交鋒,他們甚至已經放膽孤軍深入,甚至……不留後隊和派出兩翼騎兵拱衛中軍的地步。
這就說明,李世民和李靖的示弱有了極大的成效,可憐那些突厥人,自以為唐軍不堪一擊,大唐皇帝聞突厥而喪膽,所以越來越變本加厲,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實際上……卻已漸漸的淪為了李世民棋局之中的棋子,一步步的開始落入李世民精心佈置的圈套。
而現在,陳正泰居然一下子指出了這個問題,可偏偏……這個傢伙是絕無可能知道李世民與李靖二人所制定的計劃的,這個軍事計劃極為宏大,花費了數年的時間,房玄齡等人顯然也已有預料的,可是陳正泰卻是一下子擊中了要害。
至於對突厥各部之間的了解,李世民和李靖二人也有過深入的刺探和分析。
畢竟對李世民而言,突厥乃是心腹大患,他乃當世名將,自然曉得知己知彼的道理。
突厥各部之間本就是鬆散的聯盟,雖在頡利可汗之下,團結起來。可他們本質就是一群坐地分贓的強盜,一旦各個強盜團伙失去了劫掠的能力,勢必會滋生內訌。
這一點,陳正泰也預見了。
直到現在,李靖才有了心思認真打量起陳正泰來,他其實一直對於陛下的這個弟子不以為然,可現在卻發現這個小子……非同小可。
李世民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不免有幾分得意的看了李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