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迎着三叔公殷殷期待的目光。
一時恍惚。
上一世,陳正泰讀史的時候,總不免心裏滋生出一個念頭,這歷史上多少黨爭,真是吃飽了撐着,好端端的爭個什麼呢?
倘若大家能團結一心,如何會鬧至民不聊生,最終天下混亂的地步呢?
那唐朝的牛李之爭,再到宋朝的新黨與舊黨。到了明朝的時候,人們開始對於黨爭越發的厭惡,已開始認為黨爭乃是有害之物,可即便如此,明知黨爭有害,可狗哨一吹,依舊還是免不了重蹈歷史的覆轍,於是又有閹黨和東林黨。以至於到了清朝,對於黨爭的警惕性更高,可最終還是沒有免俗。
此時看着三叔公,陳正泰陡然明白。
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得開的,那些參與黨爭之人,難道會不清楚黨爭的危害嗎?他們最擅長經史了,引經據典,張口就來,他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其中的危害,可依舊還是抵擋不住誘惑,一頭猛地扎進了這歷史的旋渦之中。
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沒有免俗。
而如今,陳正泰感覺自己也站在了歷史的十字路口!
退還是不退?
退……那麼陳家這麼多年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你退一步,別人就會進一步,直至你退無可退。
可若是不退,那麼勢必就會有無數人圍繞在你的身邊,以你為旗幟。
無論他們是因為師生情誼也好,是認同陳氏的理念也罷,又或者是希望依附於陳家,求取更大的功名。最終,他們不免淪為爪牙,成為爭鬥的工具。
三叔公在這一點上明顯的看得比較遠,他已經清晰的意識到了這個重要的問題,大量大學堂的進士進入了朝廷,陳家不可能不對他們放任不管,可一旦陳家想要為他們謀一個前程,或者……想要擴張陳家的版圖,那麼就必須形成一個利益團體!
而一旦陳家的進士佔據的高位越多,又勢必會引發反彈,不滿的人會自覺地凝聚起來,最終形成彼此死斗的局面。
陳家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凝聚和團結這些門生故吏,將他們的力量統統發揮出來!
他們現在初入朝堂,可能還很幼小,弱不禁風,在朝中,若是沒有陳家為之庇護,哪怕似鄧健這樣的人可以脫穎而出,只怕絕大多數人,最終都會墜入平庸。
這就如歷史上大唐初期一般,那些科舉高中的狀元和進士們,都能有一個輝煌的未來嗎?其實絕大多數都難有作為一般,世族數百年的根基,豈是輕易能夠撼動?
陳正泰心裏划過千念萬想,心頭也漸漸明白了許多事,而後朝三叔公頷首道:「那麼,就有勞叔公佈置了。」
三叔公微微一笑,隨即慎重地點頭道:「那老夫得去和你的父親商議一二,老夫並沒有羞辱你父親的意思,只是這個傢伙,死腦筋,不開竅,榆木腦袋,得好好的教教他。」
陳正泰便乾笑,假裝沒有聽見。
過了半月便是沐休,三叔公組織了新進士一起來陳家飲酒,說是飲酒,其實鄧健這些人心知肚明。清早便來了,先到了陳正泰住處拜見。
見這六十多人浩浩蕩蕩而來,陳正泰倒也有精神,帶着笑意道:「今日宴請你們,既是大家許久沒有謀面,多有想念,另一方面,也是有些事想要教誨你們,今日便去陳記的鋼鐵作坊里走一走,就在那裏吃個便飯吧。」
鋼鐵作坊?
大家不禁一愣,眾人都不禁面露不解。
車馬早預備好了,在眾人的疑惑中,陳正泰則是興致勃勃地帶着諸人來到了作坊。
這陳記的鋼鐵作坊佔地很大,十幾個煙囪,數不清的礦石通過河運送到倉庫,而後再通過木軌運輸到冶煉的車間裏,煤炭在高爐里幾乎是日夜燃燒,而後高爐溶出鐵水,鐵水裏再添加一些物質,最終成型,成為鋼材。
這一切的流程,在從前,是想像不到的,可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