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皆蒙賞銀;所經各地普免錢糧;兩淮鹽商冠帶榮身之外,對他們另有殊恩:『食鹽於定額之外,每引賞加一十斛。』也就是說,在每引額定的百斤之外,又給了這些人每引十斤的免稅鹽。
用皇帝的話來說,這是『減一分售價之鹽,即利一分食鹽之人。』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在嘉惠小民,實際上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效果。乾隆明知如此,偏要做自欺之言,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而內務府出帑銀交予鹽商生利,多年沿襲而下,也成為內務府利之淵藪,每鹽引三兩,全國每年鹽務正課,長蘆鹽不提,只是兩淮,每一年的鹽引總數就是在一百六十萬引以上,這樣一筆龐大的數額,若是真的因為鹽務改革給砍掉,不但內務府的人要鬧,便是皇帝本人怕也會覺得捨不得呢!——這也就是針對此事,軍機處幾個人始終不肯明確表態的原因。
皇帝思考了一會兒,把前因後果想清楚,也忍不住心中好笑:誰說他要廢止這樣的一條生財之道了?事實上,他要做的,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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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裕接獲折本,行了君臣大禮,這才展開折本,認真研讀。自己上奏的內容不需看,只看硃砂的御批就可以:「……覽奏。卿言甚是。鹽政較之漕運,更是民生之本。為私梟侵魚,非但有損國家正課,更且為小民所苦。然,自高宗純皇帝以來,我朝列祖列宗屢做批覆,以求一竟全功,祖宗聖明之君,臣下豁死報效,而終至蹉跎,何也?」
「以朕觀之,無非官鹽所銷不暢所至。而何以至此,則皆為官鹽之價遠過私鹽。鹽之一物,民生所系,上至天子,下至小民,無日不需。蓬門蓽竇,深以官鹽價高為苦事,為生計,自然選用私鹽。」
「猶可駭異者,各地鹽政,鹽商深識其故,仍無半分為國排難,為民解憂之心,照例以陋規重重行鹽運之法,朕實不知該等人是何心腸,為一己私利,疲民一至於斯!」
「先皇考曾對朕言道:『不以善小而不為。』朕無一日敢或忘,今日見駱卿所言,心中大為激賞!兩湖雖只為淮鹽引地,然龔裕於改變鹽運之弊政主張,仍可謂是利民之途。」
「着:龔裕於見折之日起,於湖北漢口引地,推行新法,將鹽運之匣費如數削減。待到官鹽價降,再於兩淮等地推而廣之。」
「又,沿江兩岸,私梟盡有,着其認真查處,與陸建瀛、楊殿邦、楊文定、張芾等地方大員認真抓捕,斷絕彼等生路,以使官鹽暢通其道。」
和勞崇光、劉炳章分別傳閱了一番,待到眾人都看過了奏摺上的硃批,龔裕想了一會兒:「仲良兄,皇上的意思寫得清楚明白,竟似是要本省做為試行之地了?」
「這猶算不上什麼。」勞崇光看過摺子,沉吟了很久方始張目開口,一副已經思慮妥當的模樣:「大人,漢口雖為引地,匣費一節,即使全數去除,也不過二百萬兩,戔戔之數,頂得什麼?難道便可以達成皇上『輕本』之意了嗎?」
「那,辛階兄的意思呢?」
「這件事還得上書天子,請皇上下旨,以兩淮為基準,以兩江為龍頭,從淮鹽鹽場就開始做改制的準備,方可一竟全功。」
龔裕苦笑着,他和勞崇光僚屬之間甚是和睦,說話也就不用很客套了:「聽你的說話,竟似是軍機大臣的口吻了。」
勞崇光和劉炳章愣了一下,,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雖然是說笑,但是龔裕也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話並非虛妄。兩淮所產之鹽要供應的分別是兩江,兩湖和河南六省(清朝的時候,安徽是屬於兩江統轄),不過集散地卻是設在漢口,這裏號稱九省通衢,水路陸路發達,岸上有引岸和與鹽運相關的衙門——運商支出給這些人的一筆費用,就叫匣費。
這筆錢是總的陋規,倒不用運商一個一個去打點,按照每一引一兩二錢計,一百六十萬引就是一百八十萬兩銀子,這筆錢聽起來很是不少,不過若均分到每一引中,所佔的比例就很少了。所以左宗棠才會有『戔戔之數,難以達到輕本目的』的話。
龔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