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但從利害上來打算,能結成這重關係,不但眼前的困境可解,以後還有許多照應,也未始不是好事。因此,他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於是經過中間人的安排,毛師爺專程上省,借了朋友家行拜師大典。在紅氈條上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過三個頭,獻上大紅全帖及一封贄敬,是一百兩一張的銀票。
張師爺為了打天下,恩威並用。毛師爺給他磕頭,他高坐堂皇,受之不辭,那封贄敬卻是『璧謝』。不但不收贄敬,還贈了學生一份重禮,是關外帶來的一件大毛皮統子和一枝老山人參。那件盜案,當然也順利過關,由署理臬司麟椿,申詳撫院,咨題刑部。
原擬的罪是『斬監候』,秋審處的總辦林拱樞認為罪重擬輕,根據律例改定為『斬立決』。用『釘封文書』回湖北,委了個剛剛到省的大挑知縣6惺監斬。
於是一大早將王樹汶提堂,驗明正身,王樹汶還不知道自己要綁赴市曹,只當覆審,依然報明自己的姓名是胡體安。等到上綁,才知不妙,想喊冤枉時,『麻核桃』已塞到嘴裏,開不得口了。
就這樣押上騾車,鳴鑼喝道,前往鬧市處斬。車過城隍廟,拉車的騾子不知怎麼受了驚,突然不由正道,斜穿橫出,直奔城隍廟,一時秩序大亂。6惺也停了轎,等候騾車,而那頭騾子,怎麼樣鞭打也不肯出來。
這一陣折騰,王樹汶的『麻核桃』從嘴裏落了下來,這是千載一時的良機,便使足吃奶的氣力,高聲喊道:「冤枉」
其聲悽厲,令人毛骨悚然。6惺心裏本就厭惡,一到差,別樣差使沒有幹過,卻先奉委監斬,這時聽得犯人鳴冤,加以騾車無緣無故闖入城隍廟,立刻認定冥冥之中,必有鬼神示警,所以等差役和車伕,好不容易將騾車弄出來以後,他卻吩咐:「不到刑場了」
「什麼?」承辦的差人,從未遇見過這種事,只當自己聽錯了,特意再問一句:「請大老爺再說一遍。」
「不到刑場了。到臬台衙門。」
這一下才聽清楚。差役奉令行事,轉道臬署,6惺派人到門上投手本,聲明有緊要公事,必須面稟臬司。
麟椿已經得報,認為6惺胡鬧,加上張師爺危言恫嚇,越不悅。所以接見6惺時,鐵青着臉,一言不。
「回大人的話,此案必有冤情。」6惺將城隍廟所生的意外經過,說了一遍。
「胡說」麟椿放下臉來申斥,「你知道你自己乾的是多荒唐的事奉旨正法的人,你無故延誤,還有膽子跟本司來說?趕快去」
「回大人的話,實在不是無故。人命至重,既死不能復生,看這罪犯,是一孩,不象殺人越貨的強盜,還請大人重新審問。」
麟椿怒不可遏,而又有些氣得說不出話的神情,胸前起伏了好久,忽然很冷靜地問道:「6大人,我倒要請教,你究竟要幹什麼?」
「只為了事有可疑,請大人明斷。」
「莫非你受了犯人家屬的重賄,有意找個事故想替他翻案不成?」
6惺駭然,而且也氣惱不止,但不能不平心靜氣分辯,「大人這話從何而來,卑職不明白。」他說,「我到省不久,胡體安一案還未聽說過,直到奉委監斬,今天一早提堂驗明正身,才知道犯人是什麼樣子。大人如何這樣子猜測?」
「哼」麟椿冷笑,「你的行為太離奇了,教人不能不疑心。你是舉人,想來筆下有自知之明,春闈無望,才就了大挑一途。相貌、言語能夠讓王公大臣看中,挑上了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初入仕途,就該心謹慎,好好當差。這樣子胡鬧,你是自毀前程。」
說着端一端茶碗,廊下聽差,隨即高喊:「送客」麟椿卻連最起碼的,哈一哈腰送客的姿態都沒有,站起身來就轉入屏風後面了。
「大人、大人」
6惺還想追進去,卻讓聽差擋住了,「6大老爺,」那聽差提醒他說:「官場的規矩要緊。」
6惺無奈,只有回出臬司衙門,全副『出紅差』的『導子』都擺在衙前,惹了無數老百姓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