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舒清阿到了幾個人身前,「竹坡,如何還不回去?」和他健碩的身材相反的,他的說話很是和聲細氣,倒像是個溫婉的女子說話一般。
「哦,剛才認識幾位新朋友。」寶廷給幾個人做了引薦,舒清阿笑着拱拱手,「今日有緣,不如同聚?」
「不如就在這裏吧?」甘子義笑着說道,「在下剛才和竹坡少兄說起來,這北城之地,就以此處為最美,如今又無人享用,沒的浪費了這大好光陰。怎麼樣?」
舒清阿武功非常好,膽子卻很小,呆了一下說道,「這裏,是朝中翁大人所用之地,我們在此,不大好吧?」
「不怕的。」甘子義搖頭晃腦,看看六福已經清理好了青草上的碎屑、渣滓,第一個盤膝坐了下去,「左右也沒有人,要是等一會兒有了一個膽子大的,豈不是浪費了這一片青草如蔭?來,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舒清阿和寶廷互相看看,都覺得無可奈何,「那,請甘兄稍等片刻,我們去去就回。」
六福和驚羽在一邊伺候着,取出從宮中帶來的水壺,食物,放在一邊,看他臉色陰沉,幾個人沒有一個敢說話的,生恐激怒了他。
過了一會兒,寶廷、舒清阿、詹龢、張治庭幾個人隨同走了過來,甘子義也不起身,只是揚起臉來,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幾個人,「雖是萍水相逢,終究也算是有緣人,都坐,都坐吧。」
詹龢心中暗道:這個人好大的架子?看看他身邊,一個俊俏的僕人,一個丫鬟,一個身材健壯的大漢,看樣子是京中哪一家王公貴戚子弟——這裏不比家鄉,豪門巨族眾多,等一會兒說話行事,可要小心了。當下給張治庭使了個眼色,二人在甘子義的對面盤膝坐了下來。
張治庭最好天之美祿,下人也帶有酒壺,給同伴倒上,又給新結識的甘子義遞了過來,「甘兄?」
「多謝,我不喝酒的。」
張治庭也不勉強,把酒壺放在一邊,自己大大的啜了一口,擦擦流過嘴角的酒液,笑着說道,「方才沒有說完……說起來也不能算作花蕊夫人楊花水性,一介婦人,遭遇這等山河破碎之苦,為一身謀,題詩葭萌驛壁,也未始是虛妄之詞哩。」
六福幾個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甘子義卻是入耳即知,忍不住冷笑了幾聲,「公家兄這話,着實是高論。」
「哦?」聽他語氣不善,張治庭立刻問到,「甘兄可是另有高見?」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個是男兒!」甘子義朗聲念誦了一遍,隨即一笑,「列位以為,能夠說出這樣詩句的女子,又如何會是在山河破碎,國主未喪的時候,便思及失節於敵的呢?」
「就是這話嘍。」詹龢也附和道,「而且,以我想來,就是花蕊夫人甘心失節,也不過是藏諸寸心的秘密打算,又怎麼會公然形諸筆墨,而且是題諸大道旁的驛站石壁上呢?這定然是好事者污衊她敗潔之語。」
「還是這位詹老兄看得清楚。」甘子義讚許的點點頭,「其實,證據不止如此。葭萌關在上元附近,後蜀被破之後,花蕊夫人隨同國主順水路出省,又如何能夠到得棧道邊上的葭萌關?有此三點,可見這一首《採桑子》必定是偽作。」
張治庭給他的話駁得啞口無言,臉上的神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這也不過是閣下推論之言,未必做得數的。」
聽他言辭狡辯,甘子義倒不以為忤,「閣下以不知為知,強詞奪理,未免令人齒冷。」
張治庭心中大怒,「閣下這話,實在有辱斯文,張某不才,此番入京,也曾遍謁朝中前輩大儒,……」
甘子義不等他的話說完,立刻果斷的一揮手,「不論你行卷何人,我都可以向閣下保證,都是枉費氣力,做的都是無用功!」
眼看着兩個人越說越僵,寶廷和舒清阿幾個趕忙勸阻,張治庭也不理他,放下酒杯,從草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走,「張兄?何處去?」
「這裏臭氣熏天,我到清涼之地去,也省的將隔夜飯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