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澧也算是自作孽。他性情頑劣,但稟賦不壞,只不過因為身為皇子,雖上有嚴父,但做父親的國事繁忙,無暇管教,加以又是皇長子,從生母以下,到宮婢、太監等一眾下人,多方維持,呵護唯恐不周,數重因緣,也便養成了驕縱的性情。等到到了上書房,隨師傅讀書,情況也並未有絲毫好轉。這要分作幾方面來談。
首先說,清朝有一項前明遠遠不及的傳統,便是尊師。自雍正創立不立儲而秘密擇賢,傳大位於身後的傳統以來,翰林得派在皇子、皇孫讀書的上書房行走,充任師傅,便是仕途康莊的開始,倘若學生得為天子,那就不但入閣拜相為指顧間事,就是子孫,亦如同有了丹書鐵劵,除大逆不道之罪以外,他罪皆可免死便如同杜受田,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皇帝給載澧選定的師傅是翁心存,他是孝悌君子,秉持『教不嚴、師之惰』的那一套古訓,於載澧的學業,督促得很緊,小小的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全然不理自己皇子之尊的老人,敬畏之下,老實了很久,但等到翁心存入值軍機處,就不大能夠經常到上書房來督促,學業如逆水行舟,不進而退,更何況一個幾歲的孩子?日漸荒誕,也可以想見了。
不過,這些還都是客觀原因,另外一個主觀原因是載澧不喜歡讀書。這又要分作兩方面來說,第一是他生性好動,心不易靜,加以宮中大小祭祀,常年不斷,更加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再有一個就是,載澧始終未曾入門,換句話說,就是他始終不能領略讀書過程中的樂趣凡此種種,也便養成了載澧一事無成,荒唐度日的性子。
這一次到七叔府上來,他也在隨扈之列,到此之後,見到了溥綱,溥綱年紀雖然比他大很多,按輩分來說,卻是他的侄子,這還不算,本年二月間,晉嘉號貝勒,分封貝勒府,連父親也為自己題寫了府門前的匾額,宗室近臣不敢以其年幼相欺,早早的過府祝賀,不料事出偶然,溥綱正是在這一天迎娶新婦過門。
在載澧看來,尚沒有什麼,在存佑看來,溥綱是在故意和小主子打擂台,把本來應該到府祝賀的十成賓客,分走了一半,這簡直是可恨故而多次在載澧耳邊嘀咕,說溥綱怎麼怎麼可恨,怎麼怎麼瞧不起大阿哥,時間久了,載澧信以為真,也恨上了溥綱。
這一次到七叔府上,正好見到溥綱,為溥綱不曾下跪請安,載澧大發脾氣,仗着自己身子小,行動靈便,一躍到了溥綱身後,抬腳在他屁股上重重的踹了一記,溥綱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向前搶了幾步,站住身子,回頭看時,臉上帶上了怒色,「大阿哥,您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教訓你這不懂規矩的混賬王八蛋」載澧破口大罵,「你是個什麼東西?在府里你阿瑪就不曾教過你規矩嗎?見了長輩,只作揖,不下跪,就是你府里的家教?我今天就教訓教訓你」
溥綱又是委屈,又是憤怒,還不敢得罪他,連連躲閃,載澧腳步不穩,自己撞到地上,一邊的臉頰也擦破了,這下更加得理不讓,「好啊,你敢打我,我去找皇阿瑪,要他殺你們父子的頭」說完由存佑領着,一溜煙的跑開了。
聽溥綱斷斷續續的說了一遍,皇帝臉色鐵青,「載澧,溥綱說的可是真話?」
「不是的,阿瑪。」載澧大聲說道,「都是他欺負兒子在前,不敬尊長在後,兒子才找機會教訓他的。」
「教訓?憑你也配說教訓?無行無德的狗才乳臭未乾,你也教訓起別人來了?有那份教訓別人的功夫,怎麼不把自己府里認真管束一二?你以為朕不知道嗎?存佑?」
「啊?」存佑嚇了一跳,怎麼這其中還關聯到自己了嗎?「奴才在。」
「本月十一,是不是你攛掇大阿哥,以府中缺少絲綢為由,向內務府奏請,撥轉江寧織造,造上好寧綢三百匹?」
「這,是有的,只是,大阿哥府里,絲綢之物確實不足,用度缺少,奴才也是向內庫報准過的。」
「說得好聽,到似乎是你一心一意為少主子着想的?」皇帝冷笑着,「載澧是朕的兒子,有什麼話不能對朕說,反要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