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城,身為單于的攣鞮冒頓,正和自己的兒子攣鞮稽粥商量着『我和右賢王去打月氏,你去打漢人』的戰略預案時,上萬里以外的長安,天子劉盈也正和朝中公卿一起,做着一場看上去漫無目的的戰略預案。
——對於匈奴人兵分兩路,由右賢王攻討月氏、左賢王南下侵略的事,漢家君臣自是一無所知;
畢竟再怎麼說,漢家在草原的唯一眼線:東胡王,或者說『長安侯』家族,本質上並不是純粹的臥底,而是更像雙面間諜,兩頭通吃。
在漢室這邊,『長安侯』家族自然會透露匈奴內部的消息;
比如習俗啊~
局勢啊~
大致地形之類;
但要說讓這家『叛賊』提前透露匈奴人的軍事調動,卻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攣鞮冒頓,也不是傻子~
與漢家一樣,攣鞮冒頓心裏非常的清楚:這盧家,就是想要腳踩兩條船。
在漢人那邊頂着個『長安侯深入敵後,查探北蠻消息』的帽子,在匈奴,則披着『東胡王假意歸漢,實則刺探長城以南』的皮。
所以對這一家子人,攣鞮冒頓的態度,也和漢室的應對方式如出一轍。
——你願意說多少,你就給我說多少;
你說一點,我賺一點;
你說的越多,我賺的越多。
至於對面兒,你要帶點消息過去也可以,我也能偶爾透露假消息給你,用來騙對面走位;
但我這邊的重要軍事調動,不好意思,我根本不可能讓你知道。
也就是說,長安侯/東胡王,對於漢匈雙方而言,都是心知肚明的雙面間諜;
或者說是『情報交易中介』更合適一些。
必要時,雙方都可以用假情報欺騙,或用真情報恐嚇對方;
但無論如何,雙方都不會通過這個渠道,透露有關自己的重要情報。
而此刻,漢家君臣正在進行的戰略預案,自也不是因為提前得知了匈奴人的動向;
而是一個偶然發現的人員調動,引起了劉盈的注意······
「還請安國侯詳言:故云中守孟舒,其人如何?」
御階之上,天子劉盈沉聲一問,御階之下,內史王陵應聲而起。
「稟陛下。」
先對劉盈躬身一拜,又對殿內其餘眾人環一拱手:「告諸公。」
「——故云中守孟舒,本乃故趙王、今宣平侯張敖之門客;」
「太祖高皇帝七年,貫高案發,趙王張敖因故為太祖高皇帝召回長安,欲以『謀逆』治罪;」
「又明令:凡有趙人,敢同趙王共赴長安者,夷三族!」
「然縱如此,仍有趙王門客十數人,自甘囚服、髡髮,口稱『趙王家奴』而至長安,甘願同趙王受死。」
話說一半,王陵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得湧上一抹欽佩之色;
與此同時,殿內公卿百官的面容之上,也悄然湧現出些許敬佩之意。
「後貫高案罷,趙王獲釋,為太祖高皇帝貶為宣平侯;」
「及共赴長安,願與趙王共死只門客十數,則皆為太祖高皇帝召見,各以其能,任為郡國二千石。」
「其中,田叔為漢中守,孟舒,則為雲中守······」
隨着王陵的話音落下,碩大的宣室殿內,便也隨之響起一陣交口稱讚聲。
而御階之上,看着殿內眾人無不流露敬佩之色的目光,劉盈也只深吸一口氣,暗自思慮起來。
說來此事,也算是太祖高皇帝一朝的佳談了。
——貫高案,說的其實就是那次導致張敖,從『趙王』被貶為『宣平侯』的謀逆案。
按照民間,或者說朝野內外流傳的版本,說是太祖高皇帝七年,太祖劉邦出征平叛,沿經趙國。
丈人